首先得跟道友致歉，上週〈我在 Polymarket 投資賀錦麗勝選幣，輸了兩塊錢〉一文，關於 Polymarket 如何定奪議題的結果，我過份依賴記憶，沒讀好書，資料有 bug，詳情會在本文解釋。
本週五（11.15）17:30 - 19:00，我會漂流到太子留下書舍打躉，歡迎過來聊天和買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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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大部分人，預測市場是全新概念（重複，這裡的「預測」作名詞用，是 prediction markets，不是 predicting markets），篇幅所限，上期我們只能蜻蜓點水介紹 Polymarket 的基本概念，本週再談，除了修 bug，也是為了更深入解釋預測市場的意義和現況。
在上月〈淺談機制設計：Show me the incentive〉，我解釋過「機制 = 行事準則 + 誘因」，不知大家有沒有察覺，預測市場正是典型的機制，參與者若正確預測特定議題，每參與份額可獲得 1 鎂（未扣除買入價），錯誤預測則失去全數投入的金額，結果確認前，參與者可用市價賣出參與份額，止賺或止蝕。至於其他流程，又是如何運作？
樂觀神諭
議題設定是 Polymarket 還未能去中心的部分，用戶可以透過 Discord、Twitter 等提出建議，但接納與否由 Polymarket 決定。每個議題需附帶至少兩個潛在結果，如「2024 年美國總統大選由誰勝出」，答案包括「賀錦麗」和「特朗普」，而代表兩個結果的幣價介乎 0 - 1 鎂，例如均值 0.525 鎂，即共 1.05 鎂，當中的 0.05 鎂為平台收入；否則如果加起來正好 1 鎂，結案並「論功行賞」後，平台就什麼都沒有。
每個市場還需要另外設定幾個參數：確立結果的獎勵，如一萬鎂；確立結果所需押金，如十萬鎂；挑戰期的時限，如七天。這正是上期資訊有誤之處——確立結果並非由 Polymarket 團隊說了算，而是交予另一套專門用來記錄真相的機制，稱為「樂觀神諭」（optimistic oracle）。
舉例說，Alice 付出十萬鎂押金，嘗試確立特朗普勝出的結果，七天內沒有人挑戰，可獲得確立結果的獎勵；這種機制以「性本善」、資料正確為基本假設，因此有「樂觀」之名，跟 LikeCoin 即將遷移到的以太坊 L2 Optimism，是同一套邏輯。
但樂觀不代表盲目信任，背後設有挑戰機制，處理壞蛋和人為錯誤。試想像，Alice 付出十萬鎂押金，嘗試確立賀錦麗勝出的結果，會發生什麼事？當然是 Bob 會跑出來，也付出十萬鎂押金，挑戰結果。爭議流程由樂觀神諭機制 UMA（universal market access）訟裁，凡持有 UMA 通證可就結果投票，勝出的一方按持幣比例瓜分十萬押金的一半，餘下的五萬鎂，以及一萬鎂確立結果的獎勵，則由 Bob 獲得。至於 Alice，存心作弊也好，手誤也好，當然是失去十萬鎂押金。
UMA 樂觀神諭成功處理包括這次注碼以十億鎂計的眾多議題，但當 UMA 幣的巨鯨同時大手投資特定議題，有沒有可能扭轉事實作弊，又需要另一篇長文討論了，就此打住。
市場，全部都是市場
除了近期一而再討論機制設計，剛剛好五年前，我寫過一系列文章討論「基進市場」。雖然作者 Glen Weyl 及 Eric Posner 在書中並未提及，但廣義來說預測市場也是個基進（radical）的市場，把傳統上不被視作商品，甚至被認為不應視作商品的範疇，透過市場化，不依賴中心地求取最優解；放回預測市場的語境，就是將民意調查市場化。
在民主、開放的社會，長期進行各種各樣民意調查，如領導人和內閣成員的支持度、國民身份認同、幸福感等，好讓政府和相關組織按著民心所向制定政策，避免反政府情緒累積，就好像個人定期量度脈搏、血壓、血糖、膽固醇等指標，發現問題儘速處理，不然發大病才知道就為時已晚。當然，有些人越是百病叢生，越是拒絕檢測生理指標，即使檢測也是私下進行，方便虛報，自欺欺人。
對於願意直面數據的社會，預測市場提供高效而且往往更加精準、敏捷的機制，補充傳統民意調查的不足。剛過去的選舉就是最好例證，當多數主流媒體的數據顯示雙方勢均力敵，甚至預測賀錦麗佔優，Polymarket 是少數準確預測選舉結果，並且能快速就最新形勢如槍擊、辯論作反應的另類民意調查。
對於預測市場的積極意義，以太坊創辦人 Vitalik 剛撰文討論，更把話題擴闊到他稱為「資訊金融」（info finance）的領域（就如「預測的市場」，這裡指的是「資訊的金融」，而不是「金融的資訊」），想更深入了解，千萬不要錯過 Vitalik 的文章。
真正牛市
雖然我和很多人都是在這次選舉後才認真看待（甚或還沒認識）Polymarket，但預測市場並非新鮮事，古早的概念研究不說，即使是落地應用，上屆美國總統選舉便已經有 Polymarket 及對應的預測市場；更久之前的 2015 年，以太坊第一代的應用當中就有鏈上預測市場 Augur，至今一直運作。
更有趣的是，早在 2011 年，台灣的「未來事件交易所」已經成立，開宗明義做預測市場，可惜因為不涉及「真金白銀」，市場不成市場，沒法形成規模，我本想附上鏈結，卻發現網站已經消失，而臉書的上一則動態已經是 2023 年初。一方面很前衛很基進，另一方面很保守很規矩，正是我認識的台灣；這種保守的基因與法規，是守護著寶島以免行差踏錯，還是妨礙著半導體以外的破壞式創新，我不知道，希望各位道友可以告訴我。
這次 Polymarket 成功出圈走入民間，舉世觸目的選舉佔了平台總注碼八成，當然是近因，但是日漸成熟的底層，也就是區塊鏈這個遠因也同樣重要；要不是 Polymarket 利用新技術把帳號註冊、入金出金等介面做得流暢無比，處理大量兼大額的注碼又沒出現交易塞車、流動性不足等問題，再觸目的議題都只能像 CryptoKitties，突顯出區塊鏈還沒準備好的事實。
就如其他市場，區塊鏈並非預測市場的必要條件，比如 Kalshi 就是由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規管，基於傳統體制實現的預測市場。區塊鏈公開透明、不可竄改又可隨意查核，早已是老生常談，但這些優點以往被複雜難用、交易費高、吞吐量低等缺點蓋過，這次 Polymarket 的成功，標誌著 web3 的「應用牛市」，除了價格，區塊鏈和密碼貨幣是時候反映其價值了。
p.s. 首次貼出文章 making of 的照片。除了各式茶餐廳，有時我也會「正規」一點，在圖書館寫作。我就不賣關子了，不然沒有人回應有夠尷尬，這是中文大學未圓湖旁，崇基學院的牟路思怡圖書館。四年多以前，疫情肆虐，我在這裡寫就《區塊鏈社會學：金錢、媒體與民主的再想像》的部分章節；五年前的今天，我也在這附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