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我现在就该转身离开吗?
假装从未见过这些事情?
假装它们对我来说毫无意义?
有人能借此摆脱痛苦吗?我连自己都骗不过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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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听歌,是美剧汉尼拔的片尾曲)
朋友,你好。睡醒以后有没有感觉稍微好一些,在太痛苦的时候,往往睡一觉会好一些。但我没睡。
我昨夜和一个朋友打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电话,述说我感受到的痛苦,焦虑,绝望,愤怒,仇恨。在将近六年的时间里,这些负面情绪不断折磨我。我试图摆脱痛苦,我试图减少痛苦。我调节身体,调节心理,学习种种知识和技能,扩展更新我的视角。但我仍然感到痛苦,痛苦虽然没有杀死我,但也足够打碎我。然后我试图在废墟上建立自己的核心,建立我的世界。那有点用,当我徘徊在我的世界里,我不再感到痛苦。
但你看,这种对比也会让我接触的现实世界更加难以忍受。如果我想保留我的世界从而维持自我,我就不得不在现实世界捍卫自己的安全。我总是在说,这个现实是一个生存类恐怖收集游戏风格的现实,我曾经举例子说我们身处的这个现实和《这是我的战争》、《最后生还者》这些游戏里的世界有着相似的底层逻辑。
人,不应该在现实中那样活着。
我,不应该在现实中那样活着。
我意识到和我的青少年时代相比,和我不在这里的朋友相比,我被迫让出了太多的领地、权力和安宁。或许你也发现,你可能不允许吃到水果,糖果,不允许喝到咖啡可乐,在这之前的年头,你逐渐发现有些故事无法讲述,有些创意无法展示,有些语言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。你前几天发现,你的家别人可以进,你的孩子可以被陌生人带走,你的宠物可以被杀死,你的东西可以被破坏。然后我们逐渐失去了非比喻义的,物质世界的自由——购物的自由,四处走走的自由,吃东西的自由,宅家的自由。以及今天(昨天)我意识到,生命也可以被剥夺,而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惩罚杀人者,人们也不敢在道德上谴责。我们太害怕了,怎么可能不害怕。
我是个后知后觉的人,我惯于忍受不适,经常开导自己,积极寻找发泄的渠道。
但一个重要的基本现实是。
一个活人,不可能能在这样烂的环境中,感觉不到痛苦。
感觉到痛苦,恰恰证明了我是个有血有肉的,善良,真诚,正直,责任,能共情的好人。
我试图摆脱痛苦,遗忘痛苦,假装它们不存在的种种尝试都难以长久,因为“没有痛苦”不仅是非人类的,甚至是非高等动物的,因而也是几乎无法实现的。
我可以像埃德蒙一样控制自己的微笑,我小学就从他身上学会了这招。但我很难捂死我的痛苦,尤其在这个不断刺痛我,不断把我珍视的品格和文明按在地上摩擦的环境中,新的伤口不断增加,老的从未愈合。
我不打算原谅,也不打算假装痛苦不存在。我发现昨天半夜看到那个贵州死亡大巴的新闻,我意识到那些人从我手里抢走了那么多,我除了负面情绪什么都留不下。那些痛苦,焦虑,绝望,愤怒,仇恨。是完全属于我的感受,除非切掉额叶,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夺走。我的负面情绪,正是那些天灾人祸的痕迹,有些甚至已不可考证,痛苦能帮我记住它们。我这么多年从来没真正适应和融入这里氛围,总是感到痛苦,或许意味着,尽管那些负面情绪快逼死我,我还是无意识地努力保护着我最珍视的爱,自由,独立。
Fairness, justice and freedom are more than words. They are perspectives.
Cruelty and injustice, intolerance and oppression. 我经历和得知了那么多事,我仍然无法司空见惯,这不能怪我。How did them happen? Who's to blame? 我无法停止询问和思考,我无法假装看不见这些痛苦,活人就是会受伤和痛苦的,僵尸不会。
于是一夜无法入眠的我意识到我要继续做的事情:活下去,感受痛苦,做个好人。
祝你有充足的粮食和蔬菜,祝你在尘世获得幸福。
中禅寺千姬